散文家住铁路边ldquo庆祝中国
家住铁路边
文/李明华
一
年春,我调到霍林郭勒市工作,先住在工人宿舍,小棚子紧连单位办公室,距离东面的铁路不远,晚上睡觉,火车与铁轨接触时“咔嚓、咔嚓”的声音清晰传入耳际。
第二年夏天,我在铁路东气象站北侧批了房号,80平方米。当时霍林河电厂已经初具规模,我所在的单位负责施工现场的安保工作。工人在用红砖砌模浇筑预制件,淘汰下来不少破损的砖块。近水楼台先得月,跟领导打个招呼,拉回来三车免费的红砖。同事帮忙,在六十栋西侧一个小矿井要了十几根檩木,自己买了水泥,大舅哥和小舅子都是瓦匠,没花多少钱,房子就建起来了。
霍林郭勒冬天来得早,墙还没干透,雪花先来造访,赶紧买了铁皮,找人焊一个暖气炉。就这样,没刮大白也没吊棚,凑合着搬进新居。
二
住在铁路东的人要去市里,有两条路可走。一个位于现在立交桥的下边,当时有个火车道口。那时候人少车稀,路口无人看管。另外一个在汽车团南边,有个两孔桥,滨河路从桥洞下边穿过。我家正好处于两个通道中间,无论走哪条路都得绕弯儿。
我年轻气盛,两条路都不走,每天扛着自行车,爬上碎石路基,横穿两道铁轨,然后跨上自行车,从路基上滑行下来。那是一台老式斜梁自行车,年纪一大把,柏油路骑它还浑身哪都响,被路基上石籽一硌,更像筛糠一样乱颤。有一次被一个土坎垫了一下,自行车一头扎进草丛里。爬起来一看,前叉子断了。好在,我只有膝盖擦破点皮,其它地方并没有摔伤。
家住铁路边,看火车成为茶余饭后的一道风景。每当长长的列车驶过,我便站在家门口,看火车头“呼哧呼哧”地努力往前爬,烟囱里冒出滚滚黑烟,慢慢上升,然后随风飘散。再后来,蒸汽机车改成燃油机车,车身更长了,来来回回的火车也更多,我被隔在铁道边的时间和频率也更多了。这时候,我就在路基下或在不远处停下来,下意识地去数这列运煤车有多少节车厢,看黑不溜秋的车厢上写着“沈铁”、“载重60吨”等字样。
家住铁路东,最大的问题是孩子上学,翻越铁路成了一道绕不开的难题。铁路东的学生在市实验小学上学,那时候没有校车接送,为了节省时间,小学生都选择横穿铁路。火车虽然不多,危险毕竟如影随形,家长不放心,一天两次横跨铁路接送孩子必不可少。两年后,儿子入学,我也加入接送孩子的队伍。临走总要握住儿子的手,再三叮嘱他,发现火车过来不要抢道,等火车过去了才能穿越铁路。
如果是下雨天,铁路边会撑开一朵朵美丽的花伞,像一大片燃烧的格桑花。有一次忘了接儿子,孩子摔了跟头,滚一身泥巴,脏兮兮湿漉漉的特别可怜。还有一次鞋子陷进淤泥里找不到了,孩子光着脚丫回到家中。
家住铁路东,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下雨天。当时霍林郭勒雨水特别勤,三天两头地下,一下雨,出行就特别费劲。那时候铁路东没铺水泥路,晴天的时候,灰土半尺深,一下雨可就惨了,小路泥泞不堪,出门得踩着草稞走。遇到烂泥坑就要停下来,像哲人那样思索怎样才能绕过去。黑土地遇到雨水特别黏,鞋底上两个泥疙瘩越走越大,走几步就得拿小棍儿刮一下。有时候捡到几块砖头儿就等于捡到宝贝了,可以垫在脚下借力。
三
搬到霍林郭勒市第四个年头,我从单位辞职另谋生计。
春天无事可做,我和妻子挽起裤管,蹚过霍林河水,去河东挖野菜。婆婆丁、曲麻菜、苋菜、大叶芹都是饭桌上的一道美食。夏天,我用螺纹钢打出扁头儿,用空钢管焊接成挖药材的钎子,扛着自行车趟过河水,去东山上或者更远一点的地方挖药材。黄芩、防风、柴胡,装满丝袋子后绑在自行车货架上驮回来,卖给医药公司或收购药材的小贩。有一次,家在拖修的大舅嫂联系我们,要去更远的地方挖药材。我们在贸易街买了大米、豆油,又在菜市场买了蔬菜,然后乘坐一辆墨绿色的解放大卡车,轰轰烈烈到东乌珠穆沁旗满都挖药材。
满都离霍林河多里,司机已经提前联系好了,我们每个人腰系着一个编织袋,挖出的药材随手扔在袋子里。编织袋装满后倒进麻袋,麻袋装满就扛到汽车上。汽车是我们的营地,我们在它周围埋锅造饭,支起简易帐篷休息。这样,挖了五天,大解放再把我们拉回霍林郭勒市,卖掉药材,付了车费,每个人还剩五六百元。这是我当时最主要的收入和谋生的手段。
铁路东边的人都没有什么正经工作,为了生存,有些家庭会选择养猪。那时,滨河路有几家小麦加工厂,麦麸子堆积如山,可是用它喂猪显然太奢侈了,孩子们放学后,第一时间去河东采灰菜,这才是喂猪的主食。喂肥了猪,无论是整个卖掉,或者是杀年猪,对于孩子们都是一种吸引和刺激,孩子们愿意干。
记得有一年夏天,邻居赵大嫂发现一头母猪拱开圈门跑了出去,她也听到了火车的鸣笛声,非常急促。她跑到铁路边,看见自己家这头老母猪正在铁路上大摇大摆牛皮哄哄地溜达。火车再一次鸣笛,母猪雄赳赳气昂昂地与火车对峙,结果被火车迎面撞飞。
那情景非常残暴,赵嫂气得差点晕过去。赵哥找人把猪抬回家,杀猪师傅来了,还想放点血,白刀子进去,白刀子出来,哪还有血?内脏都破碎了,一腔猪血全喷在铁道上了。
那天晚上,没能吃到血肠,始终是一场遗憾。
四
年,霍林郭勒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洪涝灾害。
刚进7月,阴雨连绵不断,雨水灌饱了草原,浸透了远山,霍林河水猛涨,市区郊区处处泥泞不堪。起初,人们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8月8日下午,滚滚洪流从南广场、从市区地势较高的地方倾泻而下,涌入霍林河。洪水咆哮着一路向前,地动山摇,势不可挡。
我家平房距离霍林河岸并不远,好在河床在我家门口绕了一个“几”字形的弯,洪水到此流速变缓,减少了对堤岸的冲击。我家虽然暂时没有被洪水淹没,但四下一看,浊浪滚滚,铺天盖地,全家人都被吓傻了。我一边安慰家人,一边思考着怎样才能脱险。看来,只有西面的铁路能够救命了,那又高又厚的铁路路基不正是逃离水患的诺亚方舟吗?
我向西面仔细观察,发现市区涌来的洪水已经淹没了铁路。我只好放弃这个想法,等待救援。站在大门外,只见洪水包围中的几座砖房,像喝醉酒的汉子,左右摇晃几下,便没入洪流之中,消失不见了。那沉重的砖头和水泥,在翻卷的浪花之中,竟然连一丝烟尘都没有冒出来。
从市区排洪渠喷泻出来的水流与南广场方向涌来的洪水,在我家东北角不远处的主河道汇合,一路咆哮着轰鸣着,向东北方向扑去。到达珠斯花火车站附近,好像撞到什么障碍,突然一个翻身,转头向东,在骆驼脖子断崖处又掀起冲天巨浪,然后向更远的远方扑去……
我围绕屋前屋后走动查看,眼看着肆虐的洪水却无能为力。只见数不清的油桶、轮胎随着洪流翻滚,大量原木在污水里漂浮,洗衣机、电视机顺流直下……
泥石流发生时,供电、供水、通讯系统全被摧毁,市委市政府连夜组建抢险队伍,霍林河两岸的危险住户全被转移到各中学临时安置点。云开雾散,一架军用直升机飞临霍林郭勒市区上空,大量的救灾物资空投下来,灾民分到许多方便面、矿泉水还有许多应急药品。
洪水退去,我再次来到铁路边,只见两根粗大的铁轨像面条一般,柔软地挂在路基上,有的地方被冲成“s”形,还有些枕木被冲到路基下面,风在悬空的铁轨间穿来穿去,呜呜作响,好像在诉说这场冤屈。
我沿着铁路往南走,在九孔桥附近,有几户人家只剩下铁质的大门。我同学家的门窗已经被淤泥掩埋,也不知道他和家人是否安全,后来听说,已经安全转移到二中学生教室。
过后,街道普查受灾情况,那些被洪水冲毁房屋的灾民,得到很多政府救助的红砖、水泥等建筑物资。我家的房屋由于长时间浸泡而向左倾斜,政府在排洪渠北侧、冷库的东墙外批给我一个房号,让我另建住宅。我买了红砖和松木檩子,盖起我来霍林郭勒后的第二个平房。
这个家距离铁路更近,伴随着运煤火车的轰隆声,我和孩子依旧每天跨过铁路上班下班,上学放学。5年,生活好转,我卖掉铁路东的平房,在建业小区购买了楼房。楼后,是矿务局供应处物资储备仓库,一条铁路支线像触手一样伸进巨大的厂房。这是矿务局为满足生产需要建设的配套工程。多年以后,这条支线取消,储备库大院被开发成住宅小区。
再后来,我卖掉了建业小区70平米的住房,贷款在电业小区购买了平米的三居室住宅。这是我来到霍林郭勒后的第四个住房,比邻滨河路,距离铁路不到米……
五
家住铁道边,见证了铁路的飞速发展和城市的日新月异。上个世纪90年代初,铁路还是蒸汽机车,每天云山雾罩,污染严重。后来改成燃油机车,铁路也今非昔比。通霍线运煤专列从几十节车厢到4年的“百节长列,五千重载”。6年通霍铁路试开行“万吨重载组合列车”,几个月后改为“万吨重载列车,双机头牵引”。7年又开行了“两万吨重载列车”。年1月1日通霍铁路复线改造工程施工完毕,开通运营,同时全部改为电力机车牵引,大幅度提升了运营能力。旅客列车经过几次提速,从霍林郭勒到通辽由原来的八小时甚至十几个小时缩短为现在的四小时左右,铁路大提速,人们的出行更方便快捷。
为霍林河矿区建设立下汗马功劳的蒸汽机车默默地退出历史舞台,但是,家住铁路边的人不会忘记,没有那远逝的铁路风景,哪来今日城市的快速发展和老百姓的衣食无忧!
家住铁路边,几十年过去,从刚来霍林郭勒的几十平米平房到后来搬进新楼,我再也不用为雨雪天出行而发愁了。如今,我和孩子们都住上了三居室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铁路两侧的棚户区也早已开发成一栋栋时尚住宅,几十年住房的变化,见证了铁路的快速发展和一座小城的崛起腾飞。
进入高铁时代,铁路建设在提速,国家驶入高速发展的快车道,我家门前的风景,也伴随着铁路建设和国家的发展在变,越变越好看!
本文作者
李明华,男,汉族,年出生,年开始文学创作,有70余篇散文诗歌作品发表在《通辽日报》《科尔沁都市报》上。年出版散文集《彼岸风景》,与他人合作编写大型系列丛书《话说内蒙古·霍林郭勒市》。年加入通辽市作家协会,年至今任霍林郭勒市作家协会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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