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锡林郭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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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锡林浩特站登上这趟列车,手里攥着两张车票:一张为锡林浩特-霍林郭勒的K次上铺,一张为霍林郭勒-乌兰浩特的K次硬座。不明就里的人,会以为这是两趟列车。然而,待K次抵达霍林郭勒后,我会持K的车票前往硬座车厢,继续剩余的旅程。猜猜看,这是怎么一回事?

很简单,它们就是一趟车。之所以车次有差别,皆因锡林浩特站和霍林郭勒站所属不同的铁路公司而已。从锡林上车时,列车还处于内蒙古集通铁路的“势力范围”内;到了霍林郭勒,已经变成沈阳铁路局的地盘了。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直接买一张从锡林浩特-乌兰浩特的车票呢?这是因为,计划不如变化。原本打算去霍林郭勒看看50米高的成吉思汗和忽必烈巨型雕像,或者去乌拉盖探寻下电影《狼图腾》的拍摄地,于是便购入一张锡林浩特-霍林郭勒的K次车票。但受制于行程的紧迫,终归还是改变了主意,打算直接坐火车前往乌兰浩特。由于这趟K次列车的终点站正是乌兰浩特,所以不用退票,补买一张霍林郭勒到乌兰浩特的车票,便万事大吉。

凌晨三点的卧铺车厢,死寂一如太空旅行中的飞船休眠仓。偶有鼾声划破沉静,带来一丝鲜活的生命迹象。那些辗转未眠的人,会通过手机传达信号,黯淡的液晶屏遭遇比液晶屏还要黯淡的黑夜,微弱的光亮便仿佛一根根燃起的火柴,这是他们从疲惫不堪和无所事事的夹缝中捕捉而来的一种诗意。我爬上铺位,车厢很快开始摇晃起来。这种恰到好处的节奏使人宽慰,也许我很快就要遗忘这俗世的纷扰,和这几百个休眠仓一起遁入虚空,并于翌日一处找不到3G信号的荒郊野岭蓦然醒来。

但惊扰我的并非光亮,而是碎语。此时已然白昼,车窗却模糊如水帘洞。雨水是何时降临人间,窗外的世界又呈现出什么景象呢?带着一种好奇心,我从上铺爬了下来。天空有些阴沉,是一种掺杂了水气后的幽蓝色。山丘随着车窗的移动不断起伏,大自然将它的线条勾勒的无比清晰。列车驶入一座雄壮的钢架桥,使我得以惊诧于脚下的草原有多么辽阔。那绿草如茵,如毡,向着远方一路席卷,势如破竹,仿佛地平线都要一口吞下。中学地理课本上告诉我的“锡林郭勒大草原”,正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梦境,在我眼前徐徐铺开。

而雨水,是它最好的调色盘。雨水不仅赋予它浪漫气息,更使其呈现出的色彩充满质感。想象一下,倘若遇上一个枯燥的艳阳天,整个观感必将趋向于一种炽热、浓烈的情绪,而不像今朝这般蕴含悲情。悲情虽然是我们在生活中需要赶走的,但我并不介意它在恰当的时候卷土重来。譬如此刻,它会中和艳阳天中令人厌倦的曝光过度,驱除一些毫无必要的积极向上,转而为这些画面渲染上更多的氛围,让整体由暖色调变为冷色调。雨水滋润万物,更维系着万物的美学设计。即便无尽如锡林郭勒大草原,在雨水的浇灌下,也转瞬化为安哲罗普洛斯镜头下“哭泣的草原”。

勾引我视线的,却不全然是星星点点的牛羊,或者精壮的马儿。至于空旷寂寥的红房子,更要乖乖排在队伍的后面。我更为窗外悄然出现的一条铁路而好奇,它真正做到让我对其“聚精会神”。锡乌铁路是一条非电气化的单线铁路,全程除了车站和编组站,一个乘客鲜有机会看见第二条铁轨。这让我感到新鲜的同时,也为它的沉默而沮丧。如果能来一趟火车,该有多好啊。毕竟,这条铁路有时会紧紧地靠在车窗外,有时又会调皮地躲到远远一旁,有时甚至还会划出一道美妙的弧形,从此隐匿于视线之外。假如此时有一列火车,波澜不惊地浮现在这条铁轨上,我一定为其欢呼雀跃。后来我才得知,这条铁路是以运煤为主的一条货运专用线铁路,被称为霍白铁路。它的起始站霍林河,已近在咫尺。

“你在拍啥呀?”一个皮肤黝黑的小男孩,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我在拍那座工厂啊,你看见一条长长的传送带了吗?”我指给他看。“这有啥好拍的呀?”他摇摇头,一脸迷惑。这个家伙长得并不讨人喜欢,还穿着一件米老鼠的老相好——米妮的T恤。我朝他微微一笑,继续把目光瞄向窗外。他把脑袋一歪,盯着我的眼睛,试图找到我目光的聚焦处,可那里除了空旷的草原和长满绿草的山丘,别无他物。就在我以为他已经走了的时候,他突然发出一声惊叫:

“我x,好多电风扇啊!”

他激动地伸手指向远处的山丘,灯塔一般的白色建筑漫山遍野地铺开,每座均装有三枚巨大的叶片,在雨中轻轻摇曳着。显然,他所指的“电风扇”,正是这一座座风力发电机。我要感谢一下这些“电风扇”,它们至少为我转移了将近七八分钟的注意力。待到“米妮”男孩再度将脑袋瞄准我,丢下的问题却更加棘手——“你胡子这么长,干嘛不剪了啊?”

我只好撒了个谎。我说我是一个拍电影的。我说拍电影的都要留一个大胡子。因为片场的人太多了,只有留了大胡子,别人才能一眼找到你。结果这小子眼珠子骨碌一转,这回面对他的发问,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留了大胡子的拍电影的,是不是更容易泡到女演员啊?”

“有上厕所的抓紧啊,一会儿霍林郭勒和珠斯花要锁半小时厕所!”女列车员的喊叫声就像锡林郭勒大草原的风,呼啦一下掠过整节车厢,将我拯救于尴尬之中。

霍林郭勒到了。按照第二张车票的指示,该去硬座车厢了。我却按兵不动,因为心中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你要补一张霍林郭勒到乌兰浩特的卧铺?”斜挎小包的列车员问道。“那就给你补一张上铺吧,便宜点。”用手机支付完车票,我对他说了一声谢谢。下铺的乘客早就走了,车厢里空荡荡的,连先前喊话的女列车员,也来到边座上,和一位乘客朋友聊天。她心情很好,偶尔和她目光撞在一起,都能看见她在咧嘴微笑。不经意间,我听到一句话,或许能够解释她为何如此愉悦——“他们刚刚给我对象加了工资”,她说。多么可爱的一位女孩子啊。她这样一开心,就连“对象”这个词,也变得俏皮不少。

就在此时,手机上突然出现一条发来的短信。打开一看,气得拍大腿。说阿尔山-海拉尔的次列车停运,让我办理退票手续。“阿尔山那边遭遇水害了,可能要停运两天呢。”女列车员转过身来,为我排解忧愁。文章开头便说,我为了赶时间,放弃了霍林郭勒。这下好了,要被困在阿尔山了(下一段行程是从乌兰浩特去阿尔山),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女列车员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趟车咋不停运啊。”她笑着说。我俩的忧愁无人知晓,只有窗外的雨仍旧不停歇,从锡盟一直追到兴安盟。列车宛若一条蜿蜒在草原上的蛇,幸亏身披一幅全金属的外壳,才免遭万箭穿心。

乌兰浩特已近在眼前,车厢里骚动起来。一个50岁上下的大叔,和一个只有他1/10人生经历的小女孩,开起了玩笑。“一会儿到了乌兰浩特,让你爸爸接我去你家吃饭呗,我和他是朋友。”“想的美,我怕我爸爸会揍你哦。”小女孩瞪了她一眼。列车稳当当地停在乌兰浩特的高站台,下铺一位大姐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快手视频,并发出阵阵“魔鬼般的狂笑”。我跟随你推我搡的人群走到出站口,才发现雨已经停了。

仅需10元钱,便可将行李寄存在火车站中。这是一座头顶“蒙古包”的巨大建筑,稍晚一会儿,我要从这里坐火车去阿尔山。但那是几小时以后的事情,我还有机会对乌兰浩特匆匆撇上两眼。成吉思汗公园的广场上,一群身穿校服的中学生在军训。他们围拢在成吉思汗的雕像旁,一圈又一圈地奔跑。“大汗”庄严地骑在一匹黑色骏马上,目光如炬,凝视前方。稍不留神,还以为他在检阅军队。在他身后的罕山山顶,坐落着全国唯一一座成吉思汗庙。这座始建于民国时期的庙宇,曾在文革期间惨遭损毁,又在年得以重建。寺庙设有一座正殿、两座偏殿和两座长廊,除了两米高的成吉思汗塑像,里面还陈列着一些蒙古骑兵的铠甲什么的。无需刻意去请导游,他们会一波一波地出现在你身旁,只要竖起耳朵就行。

身处山顶,自然能够俯瞰城市。可惜雨后的天空,一片灰蒙蒙。远处火电厂的巨型冷却塔,不断向天空发射白烟,不知道庙殿中的大汗瞧见了,会不会咳嗽。耳畔依稀传来策马扬鞭的声音,仿佛有人正在唤醒那沉睡中的金戈铁马。但鞭子是真,马儿却不知身在何处。只有那不知疲倦的陀螺,在老汉挥动的长鞭之下,转来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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