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国强同学
作者:卢国强
同学
文/卢国强
腊月十七,在大口钦安达药店邂逅初中同学。你的声音一点没变,我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他说。我说:你也没变。真实的情况是,我已经叫不出他的名字,只记得他姓赵。三十年未见,容貌发生太大的变化,我严重谢顶,他呢,头发倒是密密实实,只是至少一周没洗,后枕部分灰呛呛地已经黏在一起。脸色让我想起地瓜土豆等一些农作物的皮。身上的羽绒服油光发亮,是多年前的老款,散发着苞米秆缓慢燃烧时冒出的青烟味。 你发达了!听说还在写书?他问。我说买卖不好做,闲的无聊,写着玩呢。我开车捎他回家。这是三间老式砖瓦房,院子里乱糟糟,到处是苞米芯子和鸡鸭鹅的排泄物。我没进屋,留了电话号码,后备箱有杂志样刊,我挑了一本刊发我卖菜生涯的纪实文学送给他。过几天,另外两个同学杨兵和刘继涛来看望我妈,提起这个同学,我说我愣想不起他叫啥,杨兵说他叫赵雨辉啊!你咋把他给忘了?全班就你俩会画画,你们的画都挂咱教师墙上了,你忘了?这一瞬间,有关赵雨辉的记忆一下子打开。那是个不重视文化与艺术的年代,我们的班主任老师非要布置布置教室,说土坯墙太黑太难看了,画几张画遮盖遮盖。正像杨兵说的,全班只有我和赵雨辉会画画,而赵雨辉显然更成熟,他把大白纸裁成长方形,用碳素笔圈出四框,在框里画山画水。他拿笔的姿势很优雅,拇指食指和中指轻轻夹住铅笔,无名指闲着,小拇指翘得老高。碳素笔在纸上纵横捭阖,谈笑之间,山川耸立,流水淙淙,帆樯隐隐,一片水墨飘香。完事用秫杆卷成轴,拴跟绳,挂在教室墙上,满屋都是江南风光。我跟他学,也买了碳素笔,画人物,或者下山虎,也卷成轴,挂到大姑家大镜子两旁。有个女知青叫郎小洁,她和我二叔处对象,看我画得传神,从吉林市给我买回一盒水彩和一只画笔。那笔是扁头的,跟小刷子似的,我始终不会用。后来在电视上看见人家画画,才知道那是油画笔。我妈看我有点儿专长,把我介绍给二屯的一个画匠,求他收我为徒。画匠是画柜子的,也画炕琴,在玻璃的反面画,荷花、牡丹、喜鹊登梅,两扇为一对儿,内容一模一样,挺有技术含量。他没活儿干的时候也画棺材,卧冰求鲤、郭巨埋儿、董永救父、花里胡哨,也很瘆人。他跟我妈说:大姐啊!现在谁还画柜子啊?我自己都快饿死了,还是看看其他营生吧,可别耽误了孩子。人生充满变数,也充满机遇,起点都差不多,沿途的风景却大相径庭。就像电影《罗拉快跑》所诠释的,在偶然发生的事件里,时间与空间,爱情与死亡,将全部失去意义。偶然决定命运,人生如一场游戏,每走错一步都会形成不同的结局。杨兵说,赵雨辉初中毕业后始终在家务农,碳素笔早就扔了,换成木棍,院子里横一根枕木,把一张白铁铺平了,用那根木棍“棒棒棒”砸出水壶、炉桶等生活况味。媳妇是说上了,二婚,有点残疾,不过进门就当爹,省了许多程序。腊月廿七,在溪河集一个理发店里再次遇见赵雨辉,他剪了头,换了一身新衣服,媳妇50多岁年纪,相貌平平,钻进办年货的人群就找不见了。我们聊了很多,多是天气与农事,谁也没有提及那段画画的艺术人生。他也没有关心我闯荡天涯的艰难历程,看来,那本刊载我文章的杂志,他根本就没有看。…………又过了一年,同学小聚,杨兵说,赵雨辉死了。他死之前既没有通知同学们,也没有告诉他的媳妇,连下葬也是偷偷摸摸的,谁也不知道。作者所在地:内蒙古霍林郭勒市清明节·忆故人阅读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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